“真的。难道还要我证明些什么吗?”
有腿疾的儿子现在靠着宽大的衣物遮掩天生萎缩的双腿。这孩子并非无法站立,只是他那字婴儿时代就没怎么发育的双腿,几乎不可能再支撑自己上半身的重量。
儿子面带凶光似熊似狼,无端扼杀他的野心,身为父亲是否太蠢了。
万一呢?!如果这小子跟着罗斯人真的立了功,“废人”、“无骨头”的称号还是贬义吗?
“也好。我可以支持你。”
拉格纳先是随口一说让精神焦躁的长子安定下来,他想到了很多往事,这便问及一个女人。“蓝狐兄弟,现在……卡洛塔,她怎么样?”
“你是问奥斯塔拉女公爵。嘿嘿,你关心她干什么?”
“到底也是留里克的姐姐。而且……我在意某些事情。”
拉格纳没有再说,聪慧如蓝狐,他吭吭嗓子多少也想明白一些:“我基本懂了。愧疚?不,那都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情。她其实就像你一样,在遥远的东方开疆拓土。只是东方不是森林就是草原,犹如大海般广大。她不造船,却训练大量骑兵。她自己善于骑马,带领部下远征四方。依我看……”
蓝狐特意敲打地板:“你的确需要给尹瓦尔机会。诸神会给予任何勇士机会,哪怕是一个女人,只要是真的勇士,诸神不会亏待他。”
话说到拉格纳心坎里,只是再看看眼前的蓝狐,很能想象这种话会从这么一个不虔诚的家伙在嘴里说出来。
说他不信弗雷吧?此人是真的大商人、说他不信奥丁吧?打仗的时候真的心狠手辣。说他皈依了法兰克的天主吧?确有其事却仅从不不当回事。
这个人或许什么神都信,也什么神都不信。
就如他父亲一样,就喜欢钱。
也不尽然,据拉格纳所知,这个蓝狐似乎对女人也缺乏欲望,实在有些奇怪。
拉格纳一直很在意卡洛塔那个女人,毕竟杀她的父兄并非自己本意,不过是战争不得已为之。受伤的女孩本该被诸神夺走生命,此女命不该绝,诸神只令其腿疾,而今她竟在开疆拓土?罗斯骑兵的陆路作战风采,拉格纳在战争时期算是感受到了。倘若此女拥有更庞大的骑兵队,实在不敢想象。
关键在于此女证明了一件事,腿疾并非一定妨碍一个人立功。
“我的尹瓦尔可以交给你。你……当如何?”一双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蓝狐。
只见蓝狐也探出头:“那么,你不可仅仅把这小子交出来。你要给我一直丹麦军队,一是作为尹瓦尔的卫队,二是就有尹瓦尔指挥这些人战斗。”
“也可以。”此刻,拉格纳再次抓住儿子的脑袋:“小子,罗斯王看得起你。你如何?你必须为自己的话负责到底。我不可能给你精锐,就给你一群奴隶吧。你带着他们去法兰克打仗,如果奥丁和托尔让你死,那就是你的命运。如果你取得功劳,记得血祭以谢诸神。”
“可以。”尹瓦尔达得干脆。
“臭小子。你就这么感谢我?”拉格纳对着儿子脑袋就勐地一拍。
却见这男孩二话不说,双臂便压制住父亲的右臂:“我宁可感谢罗斯王!”
“好小子。”被按住右臂的拉格纳索性也不挣脱:“敢于反抗我,说明你想要成为真男人。十二岁的你需要证明自己,跟着罗斯人砍杀,堵住那些质疑你家伙的臭嘴。”
“我至多谢谢你给我的奴隶,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在蓝狐不敢多言,在他看来,似乎这对父子的关系不是很好?他不敢把心头胡思乱想说出来,至少拉格纳是把尹瓦尔这个腿疾的小子交了出来就算一个任务完成。
很多丹麦首领觉得国王的大儿子就是一个废物。是啊,一个腿疾的家伙如何招人待见?
北方世界的传统,新生的孩子先被检查一番,若有先天的疾患便被抛弃在山林或是扔到冰窟中。
在北方,弱者没有资格活着,因为有限的资源不可能给予部族的累赘。
尹瓦尔不被待见,各首领很期待拉格纳的二儿子比约恩。这小子是完全正常的,现在正是快速成长,几年之后也该是一位正常的勐人。
一百名奴隶交给尹瓦尔,他们不是完全意义的奴隶,多是一些有着债务的倒霉蛋。
拉格纳断不会将自己有限的精锐给腿疾的儿子去军事冒险,甚至他对自己倒霉的大儿子从不溺爱,关键在于自己的妻子对自己残疾的长子充满怜惜。
怜惜也没有用!难道谁还能保护他一辈子?再说,这小子有如狼般的眼神,可不想做圈养的看门狗。
债务奴隶摇身一变成了尹瓦尔的卫队,他身为贵族同样也有一小撮照顾起居的奴隶。
合计一百二十人,尹瓦尔会带着这群人以丹麦盟军的身份,加入到罗斯军中。
一面白底的抽象渡鸦纹旗,就是丹麦的旗帜,尹瓦尔拥有五条长船,这就是他军队的全部。
大清早,一直特殊的丹麦军队乍现罗斯的海滩营地。
这支军队无人着甲,甚至连铁皮盔都没有,目前唯一的防具就是一面巨大的圆盾。武器是这群家伙自带的,多以短矛和手斧为主。
蓝狐很高兴拉格纳答应大儿子代表丹麦出兵,真的当他看到拉格纳坐着轿子被那些士兵抬起,“勇士”背着圆盾乱糟糟地跟在其身边,这就令飘扬的渡鸦旗简直成了笑话。
瞧瞧他们的模样,和罗斯军相比就是一群乞丐。
论军容,连凯尔哈率领的芬兰军都不如。
至少,也是军队。
“我来了。蓝狐大叔!”侍卫将轿子放下,扎着一头奇怪辫子的尹瓦尔昂起头直勾勾盯着赶来的蓝狐。
“你的军队全到了吗?”
“都在这里!我的大军。”
“呵呵,你的大军?我看不像!”说笑着走来的正是阿斯卡德,他其实无恶意,就是这话伤及尹瓦尔敏感的心。
小子撅着嘴,故意道:“我认识你。双剑阿里克的儿子,你瞧我的人的确是大军,他们会把法兰克人杀得哭爹喊娘。你如何?”
“嘿嘿。”却见阿斯卡德随手一指:“那边都是我的人,我有五百大军,我是旗队长。”
“哦!这么一说你很强?”
“当然。”阿斯卡德直接忽略到尹瓦尔言语中暗藏的怒气与倔强,他直接坐在轿子的木愣上,伸出右拳。
见状,尹瓦尔与之击拳。
“都是兄弟,这次咱们还能遇到熟人。”阿斯卡德继续。
“谁?”
“雷格拉夫。”
“他?自他两年前离开,我再没加过他。我挺喜欢他的。”
“这就好。此次作战,雷格拉夫必须跟着我们行动,他还有更多的任务。那些老家伙们渐渐把机会交给咱们兄弟了,以后是咱们的时代,并肩作战,一起发财。”
“好吧。”尹瓦尔的心情好受一些。
他不希望有人怜悯自己这个倒霉的残疾人,现在他感觉阿斯卡德掩藏了很多话,幸亏这家伙没有嘴欠得说出口。
正所谓同病相怜,出生意味着母亲去死的雷格拉夫,他觉得这个兄弟一定与自己有相似的境遇吧——都因为自身问题不受欢迎。
至少在诺夫哥罗德学习知识的时期,雷格拉夫兄弟是好人,阿斯卡德兄弟也不错。
他最欣赏的仍是罗斯王留里克。
无他,只因这位得到奥丁庇佑的大王指着自己鼻子说:你必将成为传奇的勇士。
他找回了自信,甚至,找到了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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