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修没那么高的防御,生生吃下一记走马观花,纵使不致命,也伤的不轻。
奇怪了,这三个女子为什么要帮着李七?
唐昌发为什么要一直护着李七?
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就是贪这一身血肉,现在才发现,他们之间好像另有关联。
不能在这书寓里打,太吃亏!
顾如松往书寓门口迈了一步,又听身后三个女人说个不停。
嫣红儿喊道:“不能出去呀,大公子,他是旅修,你出去就没命了!”
她说的有道理,到了外边,貌似旅修占便宜。
嫣翠儿喊道:“你得出去呀,大公子,戏修漏了身份就得赶紧跑,你留在这就等着没命。”
屏风后边又有几个姑娘走了出来,高声喊道:“大公子,好好和他盘盘道儿,这是咱们的地界,没有说不开的事儿!”
“大公子,你可千万慎重啊,那人又来了!”
愚修,世上最难对付的道门。
一个云上的戏修,对付一个地皮愚修,都得慎之又慎,而今一群愚修在身边一起捣乱,这仗还怎么打?
不听她们胡说,直接往外走。
顾如松刚往外走了一步,发现自己眼前是长三书寓的大厅。
从大厅走出来,而今又回了大厅。
一道门槛,怎么隔了两重大厅?
李伴峰用了意行千山之技。
他技法不熟,复杂的东西搬不过来,眼前的东西倒是能搬得动。
他把长三书寓的大厅直接复制了过来。
顾如松是云上戏修,见多识广,知道意行千山之技,可没想到李伴峰会这么操作。
一群女人说话,一下变成了两群女人围攻,顾如松耳畔嗡嗡作响,分不清楚哪个是真正的愚修,哪个是李伴峰搬来的意象。
先从意象之中冲出去?
还是先守在原地,等待对方技法消失?
意行千山之技持续时间很短,扛一会就能过去。
可旅修出手很快,这一会怕是不太好扛。
纠结之间,又觉得有杀气从头顶迫近。
嫣红儿喊:“快点抬头,他来了!”
嫣青儿喊:“不能抬头,他在身后。”
这一回,顾如松有了应对,他从袖子里甩出来一支珠花,飞到了头顶上。
戏修平时不轻易使用法宝,因为用了法宝容易被人记住,下次不好隐藏身份。
但这支珠花很巧妙,顾如松扮作女人的时候,就成了一件非常正常精巧的首饰,别人看不出异常。
等需要作战的时候,这支珠花抵得上顾如松一条手臂,能和敌人支应几合。
珠花飞起,看到头上劈下来的唐刀,晃了晃珠子,上前迎敌。
别看唐刀的尺寸和份量要比珠花大得多,但珠花并不怵他,这种大个头的兵器她见得多了,真交起手来,珠花有的是以小博大的手段。
光是唐刀砍下来这一下,珠花已经看出破绽,朝着刀把的位置挑了过去。
没想到这个破绽是唐刀卖给珠花的,此刻放映机的镜头已经锁定了刀把,珠花进入镜头范围之内,放映机一闪,珠花消失不见。
“世间所有的花都会凋零,但记录在胶片上的花会永远绽放,七导,这就是艺术,这就是我独创的凋零之技。”
珠花消失,唐刀砍了下来。
顾如松奋力躲闪,依然被砍伤了左肩。
意行千山之技失效,顾如松想迅速离开书寓,在愚修围攻之下,却又陷入纠结。
“不能出去,到了街上,你更斗不过他!”
“大公子,留在这里,我们终究是向着你的!”
顾如松也会愚修技,但这并不影响愚修技对他的伤害。
别说是他,就连孙铁诚都会被愚修技伤到。
十几个姑娘,一起使用愚者千虑之技,就没停下来过。
被愚者千虑之技持续重伤的顾如松,脚步踉跄,挪到了长三书寓门口。
走一步,中了李伴峰的走马观花。
再走一步,又中了踏破万川。
再走一步,被镰刀钩了脑壳。
再走一步,被唐刀刺穿了后心,还被酒葫芦烧焦了半个身子。
别看伤得这么重,顾如松没死,云上修为就是这么硬。
到了门口,三个女人跟在背后还在絮叨,顾如松加紧跑了几步,钻进一条深巷里,把一群姑娘甩在了身后。
甩掉她们不难,但想甩掉李七是不可能的。
顾如松在深巷里放慢了脚步,他在等着李七靠近,准备偷袭。
巷子很窄,旅修虽然有畅行无碍和断径开路的手段,但比起开阔的地界,旅修在这么狭窄的空间之内终究要受到些限制,这就增加偷袭成功的概率。
只要偷袭得手,他就有把握要了李七的命,当然,他自己也得付出不小代价,这要看李七下手有多狠。
伤重一点不要紧,只要收了李七,接下来所有事情都好解决了。
黄土桥肯定能拿到手,七秋城也有希望,只要能继续冒充陆东良,拉拢绿水城各大豪门,拿下绿水丐也是迟早的事情。
把这三座城市全都贡献给内州,内州会给他什么样的地位?会给他什么样的修为?
哪怕在这赔上大半条命,顾如松都觉得值得!
他感知到李七在靠近,只等到合适的距离发动反击。
可双方离着还远,李七突然站住不动了。
这什么意思?
李七举起了双手道:“我不想杀你,我没拿兵刃。”
这是物证。
“我在书寓里也没想杀你,我没下死手,书寓里的人可以作证。”
这是人证。
李七没下死手么?
这是扯淡。
顾如松云上一层,被一群愚修狂轰滥炸才落了下风,李伴峰哪敢在这种情况下留手,每一次出手都奔着要命去的。
但顾如松还真就有那么一点相信,他觉得李七可能别有所图,他还能争取到偷袭的机会。
李七问道:“告诉我一件事,你是怎么弄到我的血的?告诉我,我就放你走。”
顾如松道:“这事儿不能让别人听见,你走近点,我告诉你。”
李七缓缓靠近,顾如松做好了准备。
一道光晕从脚下突然划过,顾如松一哆嗦,满身皮肉破裂,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
怎么伤成这样?
他用了什么技法?
顾如松一脸茫然,李七低头看着顾如松,问道:“不想说实话是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从哪弄到的我的血?”
顾如松没有开口,李七后撤一步,光晕再次穿过了顾如松的身体。
血肉一块接一块脱落,顾如松没了声息。
死了?
云上有这么脆么?
当然没这么脆!
顾如松赌上了一生的演技,演了一出诈死,就等着李七靠近。
只要李七过来查验,他还有把握击杀李七。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只要李七再靠过来两步……
李七前进了两步,光晕穿过了顾如松。
李伴峰后退两步,光晕又穿了一次。
李伴峰再前进两步……
来回穿了七八次,关门闭户之技太费体力,李伴峰撑不住了,光晕消失了。
顾如松不动了。
好戏子,演到死,这回他是真死了。
但李伴峰不确定,还在琢磨着如何做个验证。
巷子口跑过来一个中年男子,高喊一声道:“这是要干啥呀!”
李七耸耸眉毛,没作声,孙铁诚来了。
……
长三书寓里,地上摆着顾如松的尸首。
孙铁诚黑着脸问李伴峰:“你特娘的一回来就给我找事!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把你师兄杀了?”
李七一脸无辜道:“我哪知道他是我师兄?你跟我说过,我就一个师兄。”
孙铁诚指着顾如松道:“可不就这一个师兄么,让你给弄死了!”
李七摇摇头道:“这事不能赖我,你跟我说我师兄是何家庆。”
“我什么时候说是何家庆了?我都不知道谁是何家庆!”
李七皱眉道:“说过的话不认,这就没意思了,当初就是在书寓里,你说你还有一个弟子,我说你说的是何家庆吧?你承认了,就是他,有这事吧?”
孙铁诚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我当时问你,你怎么知道是他?”
李七眨眨眼睛道:“这不,这不就那什么,承认了么……”
“这哪叫承认了?这是咱们道门的技法,叫顺坡下驴!你说什么我就顺着你说了!”
李七双手抄在一起,蹲在地上道:“这就不能怨我了,谁让你对我用技法?
再者说了,我当时我没觉得自己中了技法,你事后跟我说什么顺坡下驴,这不骗人么?”
“谁骗你了,顺坡下驴讲究的就是一个‘顺’,要是让你觉出来了,这技法还能灵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听不明白,这里边到底有什么顺不顺的?”
“这咋还听不明白?顺坡下驴,先得有个坡,把这个坡做出来,不能太缓,也不能太急,太缓了事情顺不下去,太急了容易出破绽。”
李七道:“那怎么才能把握这个火候呢?”
“这个火候吧……”孙铁诚从唐昌发手里,把刀拿了过来,“你个兔崽子,还特么从我这骗技法,我特娘的非剁了你不可!”
众人赶紧上前拦着孙铁诚,唐昌发眼睛都没了,抱着孙铁诚道:“城主,这事儿不赖掌柜的,大公子太不是东西,往我们痛处上撒盐!”
看着唐昌发那可怜样子,孙铁诚有些心软:“我知道如松平时有点嘴欠,你们也不用下这么狠的手!”
李七在旁道:“这可不是嘴欠的事情,他投靠内州当狗去了,想从我这把黄土桥抢走,献给内州。”
“瞎扯淡!”孙铁诚不信,“你别以为人死了,什么事往他身上抹。”
李伴峰拿不出证据,但孙铁诚自己有办法验证。
他拍着顾如松的脊背,嘴里缓缓念叨:“活了,活了,你还活着,你能动,也能吃,我说你活了,就是活了……”
一连念了十几遍,顾如松喉咙里有了动静。
李七一惊,这是起死回生么?
这不是起死回生。
这是孙铁诚的手段,他趁着顾如松的魂魄还没彻底出窍,让顾如松坚信自己还活着,把他做成了活死人。
顾如松攥着孙铁诚的手,艰难说道:“救我,师父,救我……”
孙铁诚沉着脸道:“你投奔内州了?还要把黄土桥送给内州?”
顾如松刚要开口,孙铁诚突然补了一句:“跟我说实话!”
说话间,孙铁诚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攥住了顾如松的魂魄。
魂魄稍有波动,就会让顾如松灰飞烟灭。
顾如松不敢撒谎,只能实话实说:“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修为到了十层,必然要去内州,他们让我做事,我总得……”
孙铁诚的手掌顺着顾如松的魂魄缓缓滑过:“死了,你死了,魂魄化了灰,尸首入了土,我说你入土,你就得入土!”
砰!
顾如松的魂魄连着尸首全都变成了尘土。
看着飞溅的尘土,李伴峰很震惊,孙铁诚很难过。
他眼睛泛红,抽泣了两下,哭出了声音:“完了,大徒弟没了!”
哭了两声,他觉得气氛不对,回头看着李七道:“你咋不哭?”
李七蹲在孙铁诚身边,抽泣了两下,咧开嘴哭道:“完了,大师兄没了!”
两人一起哭,一声长,一声短,哭的很伤心。
哭了好一会,孙铁诚还是觉得气氛不对,回头看着书寓里的众人,怒道:“你们咋不哭?”
唐昌发冲着一群姑娘哭道:“完了……”
他没眼睛,哭错方向了。
“那边!”嫣红儿推了唐昌发一下。
唐昌发换了个方向,带着姑娘们一起哭:“完了,大公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