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武昌停顿了一下,说道:“只是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些诡异”
刘子明挑了挑眉毛,“哪里不对?”
“弟兄们说,不见商队卸货,咱这一路上暗中探查数次,也试探不出他们押送的到底是何物?”
“不是送货,而是送人。”刘子明语气十分平淡。
陶武昌瞳孔瞪大,浓厚的眉毛皱起来像是一团乱麻。
刘子明掏出先前陆镖头打赏的那块银子,用手掂了掂,说道:“我们也进城,请兄弟们吃顿好的。”
——
敦煌城城区布局其实并不复杂,城中四条主干道横贯东西南北,入城道可直接连接四条官道,其中东南西面多是一些绸店、酒肆、当铺,驿馆等寻常所在,只有北面不同,除了几十家大小的佛庙经过敦煌新府台两次加固修缮完整地保留了百年的佛道遗址之外,还有一条城中最为富丽堂皇的玉石路,相传是一位佛道高僧亲自开路,由三佛山天山寒玉铺成街路上的一砖一瓦,哪怕是处于大漠炎热之中,依旧能感觉到沁人心脾的爽凉之意,敦煌城的居民们平日里都光脚踩御道,进庙焚香礼佛,登高观佛陀尊容,已经成为敦煌城中一景。
这么说来,这家名叫胭脂的青楼开在北街也确实诡异,要知道,灯火通明脂粉浓郁的烟花巷弄来往多是风流成性的漠北世家子,这和活佛窟这等出尘脱俗的佛道圣地大相径庭,可讽刺的是,那家青楼不仅仅和众佛庙开在一处夜夜笙歌,楼中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这无疑不是对活佛窟弟子的一种侮辱。出家人当慈悲为怀,可也不是所有的和尚剃去烦恼丝就能做到六根清净的,当青楼夜夜传出女子的娇柔腻歪之声,总会有那么一两个高僧弟子,佛心破损,重坠红尘。
葫芦镖局镖头陆跋入得城去,那叫一个春风得意,眼瞅着就能名利双收,再也不用为了些黄白之物就看人脸色过活,,不自觉就催促手下加快路程,城门口到胭脂楼不远,可是商队毕竟人多,又赶上数百位外地僧人入城中活佛窟听讲佛道圣经,路上拥堵不堪,怎么也要一盏茶的功夫才能赶到胭脂楼,没办法他陆跋竟是一刻钟也不愿意耽搁,不惜自掏腰包花费了大头的银两买通了城门监负责道路管理的主官开路,结果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没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赶到了胭脂楼。
胭脂楼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陆跋举起右手停下车队,跳下马车,伸了个惬意的懒腰,脑海里尽是美妙的画面,什么扬名立万,什么金山银山,什么妻妾成群很快就要统统成为现实。也许是注意到了失了风度,他才微微收敛,咳嗽了一声,走到最后一辆骆驼溪车前,弯腰恭敬道:“玉树娘子,胭脂楼到了。”
车内一名鹅蛋脸的美艳婢女轻轻掀开车帘子,有位手抱琵琶的女子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当她出现时,那名美艳女婢瞬间黯然无色,路人纷纷投来惊羡的目光,人间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就好像那脱壁而出的女子飞仙,绝非凡人可以指摘。
陆跋一时间看傻了,竟然忘了递上车踏,直到美婢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缓过神来,扶这位江南来的小娘子下车,暗自抹去口水说道:“玉树娘子啊,按照契约我葫芦镖局这就算是完成了镖局任务,何时能拿到赏金?”
玉树嫣然一笑,柔声道:“陆镖头急个什么,待我见过胭脂楼的管事姐姐,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理,我们这就是入楼吧!” 陆跋做了个请的手势,朝两边的手下飞快了甩了甩手势,示意他们清理出一条道路,驱赶一些碍事的看客。
与此同时,胭脂楼二楼临窗角落处,有一男一女正相对而坐,神态自若,气度不凡。男子身着锦缎华服,面容清雅俊秀,宛如一块出世璞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他坐在方桌上,亲手煮茶,动作优雅惹得楼内花魁青衣女子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身旁的女子,玉手捧剑,模样堪称人间绝色,细看之下是漠北一带少见的风韵女子,脸蛋水灵,身材曼妙,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味道,要不是手上捧一柄修长寒锋,还真让人以为是江南哪个豪门大族来的的大家闺秀。
“公子,人到了。” 捧剑女子手轻轻推动雕花的梨花窗户,打开一道缝隙。
煮茶的公子倒茶的动作一滞,问道:“当真?”
生的一双修长美腿的女子答道:“脸上有江南钟家独有的桃花胭脂,背部画有金佛梅,是玉树娘子,无疑。”
锦衣公子将茶水一饮而尽,平淡道:“取剑。”
捧剑女子双手奉上一柄剑意浩然的长剑。
随后正在引路的陆跋拦住玉树娘子的去路,猛然抬头,头顶处传来一阵咯咯的轻微断裂声。
一名俊俏剑客公子破窗而出,居高临下递出剑意叠浪的一剑,锦衣瞬间猎猎作响!
陆跋脸色骤然大变,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剑,当即双腿一震,腾空而起,空手接下剑刃,两人空中缠斗不停扭转剑势,一同向后掠去。
铮的一声响,两人势均力敌,僵在胭脂楼前,剑气倾泻还刺死了旁边的佛庙里一名无辜的小和尚。
同一时间数名葫芦镖局的镖师应声而动,抽出长剑朝刺客肩膀刺去,青光闪动,几十柄剑倏地递出,眼看那刺客就要落入死局,不知怎的,那人竟然如泥鳅般腻滑,一剑不成,就脚踩屋顶青瓦探墙远走。
陆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血水,对刺杀不屑一顾,大笑道:“无知毛贼,敢犯在你陆爷爷身上,再晚走片刻,就叫你身首异处!”
回过头来才知大事不妙,玉树娘子已经被那人同伙劫走,陆镖头当即大怒,朝手下怒吼道:“人呢?!”
镖师手下们四顾茫然,大眼瞪小眼,此时胭脂楼前除了一具小和尚尸体和一些破烂的门窗废料以外,什么也没有。
竹篮打水一场空,陆跋愤恨加身正无处发火,便见街边有豪华车马仪仗缓缓而来,恶向胆边生,竟想抽刀直扑马车。
可当他刚刚挪动步子的时候就后悔了,那眼前的竟然是沙州刺史,吕大城主的车驾。
陆跋当即面无人色慌乱丢下凶刀,眼前景象不仅小和尚死于他手,还欲刺杀朝廷命官,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远处一家酒肆。
同样是一身锦衣的公子独坐一张食桌前,暗自倒了一杯烈酒,向下倾泻洒在地板上,
轻轻吐出两个字:“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