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恐怕没有表面这般简直,皇上可能是打算用平衡之道了!”
……
很多事情在揭露面纱前,大家都是云里雾里,在得知奏疏被留中之时,自然而然地解读是隆庆帝对徐阶的一种庇护。
不得不说,徐阶这个举动很是高明,释放了一个效果良好的烟幕弹,一下子为自己减轻了不少压力。
夜幕降临,被白雪所覆盖的京城亮起了盏盏灯火。
由于外面天寒地冻,特别雪地的道路泥泞而难行,致使家里更显温馨,千家万户或早或晚地享用晚饭。
槐树胡同徐府,这里门前屋后的灯光仍旧璀璨。
徐阶今晚宴请了礼部尚书张居正、工部尚书张守直和大理寺卿邹应龙等核心成员,只是酒桌的气氛已经明显没有以往那般轻松,甚至还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自从嘉靖驾崩,徐阶可谓是失去了圣眷,而徐党的权势一步步遭到林晧然的削弱。现如今,他们被林党压得喘不过气,现在更是面临着一场浩劫。
海瑞上疏弹劾徐阶,这是他们预料不到的事情,却不想这个在鬼门关走一圈的海瑞竟然还如此的胆大妄为。
只是不管海瑞是出于相助于林晧然的企图,还是仅仅为了百姓伸张正义,他们的党魁已然是面临了一场未知的浩劫。
徐阶将酒桌的气氛看在眼里,待到暖阁用茶之时,这才直接开诚布公地道:“老夫亦不瞒诸位,此次皇上并非是要将奏疏‘留中’,而是皇上新近独宠满美人而荒于政务,却是没有来得及翻阅海瑞的那份奏疏!”
哪怕是面对着张居正等人,他亦不会将自己跟内宦有过来的事情抖出来,不仅是脸上挂不住,若是他跟内宦有往来、甚至是求助于内宦的事情被宣扬出去,那么他简直是自绝于文官集团。
如果有得选择的话,他其实更愿意做一个铮铮铁骨的文官集团领袖,但那小子实在是太不讲武德了,却是让他每每总是濒临险境,致使他不得不求助于宦官的影响力。
“若是如此的话,林若愚那边明日定然会推动此事,当如何是好呢?”工部尚书张守直得知这个真相,却是不由得担忧地说道。
邹应龙等人亦是担忧地望向徐阶,若不是隆庆真心实意地护着徐阶,那么林晧然那边只要轻轻一推便会让徐阶陷于危局中。
徐阶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这才认真地说道:“今日老夫找诸位过来,便是想要商讨一个可行之策!”
张守直等人听到徐阶是这个意图,却是不由得暗暗感到头痛,这无疑是一个极为棘手的事情,根本没有信心避过林晧然的这记大杀招。
邹应龙心里微微一头,扭头望向旁边的谢登之道:“谢大人,你当真没有看清楚海瑞奏疏的内容吗?”
张居正等人闻言,当即纷纷扭头好奇地望向谢登之。海瑞的奏疏经过通政使司,而谢登之作为通政司左通政使,却是会经手海瑞的那份奏疏。
“早前通政使司不断泄露奏疏内容被大家所诟病,前任左通政使吴三乐便是因为此事而告老还乡。我出任左通政使后,亦是立下不可随意翻阅奏疏的规定,而今日右通政使李一元盯着我,我亦是不好强行翻阅,当真不清楚奏疏中的内容!”左通政使谢登之迎着众人的目光,显得苦涩地说道。
张守直等人听到这个解释,却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通政使司早已经不复当年的风光,由于司礼监已经设下文书房,却是连奏疏分类的工作都被夺了去,而今的通政使司不过是承担转呈官员奏疏的职能。
只是他们不知道海瑞奏疏中的具体内容,那么便很难对症下药,对于这个事情可谓是无从下手了。
张守直看着大家不吭声,当即便是提议:“此事咱们明日早朝还是设法再拖上一天!只要拖过明天,那么便是春节假期了!”
“看来……似乎只能如此了!”邹应龙等人心里亦是没有太好的应对之策,却是纷纷心虚地表态地道。
徐阶的眼睛闪过一抹失望,便是扭头望向一直不吭声的张居正道:“叔大,你怎么看?”
张守直等人纷纷扭头望向风度翩翩的张居正,随着张居正这两年的步步高升,他们已然是比张居正矮上一头了。
“师相,现在情况不明,学生亦是觉得不宜急于行动,还是先拖为宜!”张居正认真地思忖片刻,显得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徐阶看到自己的首席大弟子都是这般态度,特别张居正指出情况不明确实不是推辞之词,便是轻轻地点头道:“好,那么咱们便设法再拖上一日吧!”
眼看着春节在即,他心里亦是不希望节外生枝。
众人就着如何拖延展开了讨论,在事情慢慢敲定下来后,便是纷纷起身告辞离开。
徐阶似乎又回归到那个没有丝毫架子的次辅,却是将众人亲自送到了暖阁门口。
吴时来原本想要跟随着张居正等人一起离开,只是走到暖阁门前的台阶的时候,却突然间止住了脚步。
徐阶早已经注意到吴时来今晚的异常反应,便让徐琨送张居正等人,却是对着吴时来温和地询问道:“惟修,你有事吗?”
“师相,弟子心中有一策或可为师相解困,却不知当说不当说!”吴时来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道。
徐阶知道吴时来在广西担任卫卒的经历令他成长不少,当即便是郑重地回应道:“你们师徒有何不能说的,但愿其详!”
吴时来看着四下无人,当即便是将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末了便是补充道:“师相,弟子亦是不知此策是否可行,请师相定夺!”
“维修,古人诚不我欺!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这些年在广西受苦了,不过你的成长令吾师甚慰!”徐阶的眼睛早已经一片雪亮,当即对吴时来大加褒奖地道。
“师相,您过奖了,若能相助于恩师乃学生之幸!”吴时来的心里暗自一喜,却是连忙谦虚地道。
夜渐深,书房的灯火仍旧亮着,时不时担心地望向飘着雪花的窗外。
徐琨顶着风雪而归,身上还沾着几片雪花,来到书桌前显得很是兴奋地汇报道:“爹,事情都安排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