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态度太重要了。
天子的喜好,就是朝堂的风向标。
天子厌恶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恰好还是皇子,极大的概率这个皇子登不上皇位。
除非敢造反。
不过本朝皇子不掌兵,想要造反就得收买武将。武将不是那么好收买的,也不是每个武将都有胆量和能力造反。
造反真的是一场十分艰巨的大工程,纵观历朝历代,极少有人成功。
能成功造反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不仅是皇子,他们还常年军武,知兵事,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能够一呼百应。
但是宁王和他的兄弟们,无一人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威望,无一人能够一呼百应。
天子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人存在。
真出现了这么个人,天子早就提兵将他灭了。
所以,造反,目前看来是走不通的。
那么就只能靠内部斗争。
“李昭仪若是生了儿子,她的儿子能平安长大吗?”
刘诏面色清冷,“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要动手,也要等到孩子岁,显露出天分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生病。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有可能要了孩子的命。”
顾玖心头一颤,压低声音问道:“你会兵行险着吗?”
刘诏轻声说道:“本公子是皇孙,后宫之事本公子不过问。”
冠冕堂皇,全是胡说八道。
顾玖抱着他的腰,小声问道:“如果父王最后败了,我们会面临什么下场?”
刘诏手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一点,依旧过着现在的生活,只是没了权柄,得夹起尾巴做人。
差一点,被圈禁一辈子。
最坏的结果,就是人死灯灭,一切成空。不过本公子是皇孙,命肯定能保住,但是荣华富贵估计是没了。”
顾玖笑了起来,“指望你荣华富贵,还不如指望我自己来得快一点。”
顿了顿,她悄声说道:“昨晚上我细细看了看陛下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顾玖斟酌了一下,说道:“我怀疑陛下已经开始服用方士炼制的丹药。丹药有提神的效果,给人身体强健的错觉。
实际上,丹药都是有毒的,有副作用,会损伤内脏。
陛下这个年龄,本就要注意入口的东西,不能乱吃药,饮食清淡,多出门走动。可是陛下的生活习惯,全是反着来的。”
刘诏手上动作没停,“照着你这么说,皇祖父没多少年了?”
顾玖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说道:“可能吧。”
刘诏轻声一笑,“皇祖父已经是六十几的老人,看来他等不到李昭仪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主弱臣强,可是不祥之兆。除非皇祖父昏聩,才会将皇位传给李昭仪的孩子。”
“万一,我是说万一,陛下最后时刻果真昏聩呢?”
刘诏不动声色,“真到那个时候,该来的都会来。”
顾玖盯着他,揣测他话中的意思。
刘诏捏捏她的嘴角,“别胡思乱想。本公子会长命百岁。”
顾玖松了一口气,刚才心跳估计有一百八,吓死她了。
不行,她得提前准备好退路。
提前派人前往江南布局。
真到了那么一天,大不了她退守江南,出海去。
带上几百几千的能战之士,到海外称王称霸去。
“在想什么?”刘诏问她。
顾玖回过神来,“在想生意上的事情。都说江南遍地黄金,我打算派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商机。”
刘诏哦了一声,“珠宝铺子的生意还不错吧。”
顾玖点头,“京城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有钱人。有钱人都愿意花钱享受独一无二的商品。珍宝斋半年的收益,抵得上药铺几年收益。”
“你这是暴利。”
“本夫人做的就是暴利生意。而且本夫人不像别人不纳税,本夫人可是照章纳税,一文钱都没少给朝廷。”
刘诏意外,“你还纳税?”
顾玖翻了个白眼给他,“知道户部的收入为何越来越少吗?就是因为赚钱的行业都捏在官员手中,这些官员统统不肯纳税。
所以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市场越来越火红,靠买卖赚钱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朝廷的商税却越来越少。
朝廷没钱,只好给老百姓加税。老百姓不堪重负,最后,嘭,炸了!”
“没想到你还懂经济民生。”
“这有什么难的,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可是却无人提一句。因为朝堂上站着的那些人,全都是既得利益者。收税,就等于是从他们身上割肉,他们自然不愿意。”
刘诏手上一顿,“你说的对,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全都是既得利益者,除非用武力逼迫,否则他们绝不肯纳一文钱的税。
至于朝廷有钱没钱,并不重要,反正他们有钱。就算变了天,大不了改头换面,又可以在新朝继续做官。
死的都是旧朝的皇室成员,又不是自己的性命,何须在意。”
顾玖笑了起来,“身为皇室成员的你,作何感想?”
“心头冰凉。”
顾玖说道:“律法如此,无从更改。就算想要改,也有重重阻碍。陛下那般强势的人,都改变不了,徒呼奈何。”
刘诏说道:“皇祖父不肯改变,或许是因为他对官员手中掌握的财富,缺乏清晰的认识。
官员手中明明握着九十的财富,有人故意误导,说官员手里面只有十的财物。
天下一成的财富而已,皇祖父自然不会为了这点钱掀桌子,重新制定规则。”
顾玖侧头看着刘诏,他这个说法,更真实。
欺上瞒下,是为官的不二法宝。
就如顾大人,家里不差钱,但是他依旧会在同僚面前叫穷诉苦。
这年头,叫穷才是正确的。
好比湖阳郡主,三天两头叫穷,总能从王府弄点钱花花。
顾玖捏了捏刘诏的脸颊,“就算你知道了症结所在,你也无力改变。”
刘诏握住顾玖的手,“本公子现在的确无力改变,等到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你想造反吗?”顾玖压低声音问道。
刘诏刮了下顾玖的鼻子,“本公子堂堂皇孙,本就有资格争一争,何须造反?不准胡思乱想。”
顾玖偷偷嘀咕了一句,“可我看你,就觉着你头生反骨,总有一天会投入造反大业。”
“胡说八道。”刘诏轻声呵斥。
顾玖皱了皱鼻子,“是不是胡说八道,时间会证明。其实你在外面做的事情,我也不想过问,累心。”
刘诏笑了起来,“你替我管好内务,打理好我们的产业就行。”
顾玖哼了一声,“我就是你的户部尚书,专门为你搂钱。”
“准确的说法,你是本公子的少府铜丞,专门替本公子挣钱。”
美得你!
“本夫人打算过了元宵,就去少府挑选黄门,不过要以你的名义。我名义下的名额已经用完了,只能用你的。”
顾玖身为皇孙妻,最多只能有四个阉人伺候。多出一个,就是逾制。
但是她可以借用刘诏的名义。
刘诏身为皇孙,足有十六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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