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才的使节队伍已至大燕的鸿胪寺,下榻了两日,依旧不曾有人来见,门庭前,只有偶尔几只麻雀落脚。
据说北燕人对待国使,历来都是如此,这叫杀威棒,唯有如此,才使各国的使节心里免不得焦急,令这使节不会生出骄纵之心。
大燕靠着胡地,所以多少染了一些胡人的臭毛病。
不过方吾才倒还镇定,他压根就对这修好的职责没有多少的兴趣,这一路,他只在计算着自己究竟损失了多少的银钱。
直到第三日,终于有大燕的官员来访了,此人乃是大燕的礼部侍郎,显然来之前,已经得到了大燕天子的授意了。
其实当初大燕天子派人送去了礼物给这方先生,不过是想拿点东西博一点名声罢了,想不到这大陈,竟当真让这方先生来做国使,倒使这大燕的君臣们觉得好笑。
大燕地处北镜,无论是君臣还是百姓,俱都多了几分粗犷,虽也是以礼法立国,却没大陈这么多的臭毛病,比如,一旦牵涉到了邦交利益,就不会有好脸色了,尤其是现在是多事之秋,越是这个时候,他们便越是认为大陈此番前来,是想要趁火打劫的,不免就更为抵触了。
这位姓张的侍郎来之前,早已和大燕天子奏对过,天子的意思,他很明白,这方先生,据闻在大陈颇有名气,据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想来多少是有些夸张的,所以此番来,一是试探这位国使,另一方面,也是弄明白大陈此番派出使节的意图。
等见到了方吾才,张侍郎行了礼,便笑吟吟地道:“先生远来,不知可有招待不周之处?方先生乃是高士,来了这大燕,可不知有何感触?”
方吾才穿着皮裘,外头还罩着披风,手里拿着手炉,从牙缝里嘣出了一个字:“冷。”
张侍郎心里偷笑,却是道:“北地历来如此的,再过一两个月,方才会有一些暖意,先生慢慢适应了就可,本官倒是听说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双慧眼,洞悉人心,可方先生知道贵国的晋城谋反了吗?一万多晋城军马斩杀了节度使,不只如此,刚刚得来的急报,说是晋州军的精锐已渡河,要一举截击贵国的太皇太后以及迎驾的赵王,若是如此,还真是一件遗憾的事啊,一旦让贼人们得逞,想来定是贵国社稷动摇,甚至因此而引发内乱呢。”
方吾才心里顿时一惊,还有这样的事?
这张侍郎一脸默哀的样子,心里却是大喜,大燕遇到了倭乱,本来没有了谈判的筹码,谁料这个时候,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了,这大陈,竟也遭遇了祸乱,想来没有一年半载也消停不下来的。
他带着恶意,调侃道:“先生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莫非没有料到此事吗?”
方吾才心里顿时无语,内乱了?瞧这样子,乱子可不小,他只得淡淡道:“吾夜观天象,南方确实有凶兆,想不到果真如此。”
张侍郎心里笑了,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既然先生知道,为何不事先向贵国朝廷示警呢?”
这是一个直击要害的问题,是啊,为什么不示警呢?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个骗子。
方吾才心里不禁无语,却不由道:“因为老夫知道,此虽是大凶之兆,不过很快就会转危为安,所谓因祸而得福,便是此理。”
方吾才这纯属是死鸭子嘴硬,他甚至想,转危为安,肯定迟早会转危为安的吧,反正到时再解释便是,倒是老夫,真是命运不济啊,刚刚来这大燕,转眼,后方就着火了。
听到方吾才这般说,尤其是这因祸得福的话,张侍郎大笑:“恐怕先生有所不知了,根据我大燕细作的刺探,此事是大凶没有错,可是转危为安,先生,本官万万不敢苟同,以本官之见,不但不能转危为安,反而……要动摇贵国国本,先生的天文之术……”
他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一副……也不过如此的样子。
只是这脸上,却不免露出几分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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