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提学作为学里的最高长官,自然要偶尔看看最近有没有出众的文章,当然,对于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好的文章或许会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可写文章的人,怕就未必有太深刻的印象了,毕竟治下的生员太多,隔三差五,便有一些好文章出来,怎么可能都记得牢?
陈凯之原以为自己算是躲过了一难,谁料今日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肚子才吃了阁半饱,又听到提起了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脸错愕地见无数眼睛又看向自己,有羡慕,有嫉妒……
陈凯之汗颜,又连忙将口里的食物咽下去,才又站起来道:“启禀提学大人,这……是学生做……做梦……”
王提学诧异了,怎么又是你?
之所以请陈凯之来,本是因为包知府的提议,今日是举人宴,让一个生员来,本就是触犯了规矩,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陈凯之来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才情文章都是翘楚,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陈凯之,你坐前来。”到了现在,王提学的兴趣终于浓厚起来了,朝文吏努努嘴,便有人在更近的位置加了一方桌案。
陈凯之无奈,只好到这案前边坐下,很无奈地道:“学生惭愧得很。”
王提学捋须,哈哈笑道:“不需惭愧,你自己也说,这是你梦中得来的,妙手偶得,惭愧什么?”
陈凯之讪讪一笑,这时候一定要表现得‘天真无邪’一些,已经万众瞩目了,显得太庄重,反而给人一种矫揉造作的成分。
只是……看着众人的眼神,陈凯之便知道,已经有不少想要好好表现的人,恨不得将自己埋了,是呢,多少人都在等这个机会啊,结果……
陈凯之只好垂头,尽力不使自己言行不过于出格。
终于,那坐在提学一边的提学副使张文和笑道:“大人,金陵才子如过江之鲫,单单窥这陈凯之,便可见一二。”
王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不能冷落了其他人,金陵才子过江之鲫,多着呢,陈凯之不过是其中之一,这里还有这么多举人,难道就专门夸一个秀才?
王进朝这张文和对视一眼,似有默契,便笑吟吟地道:“噢,金陵才子,老夫倒是听过不少的,文和可觉得谁的文章最为出众?”
举人们终于没心思关注陈凯之了,便都看向张文和。
他们的心情,一定是紧张的,这是一年一次的盛会,过了今年,再见提学,那便是来年了,若是能得提学垂青,这是何其荣耀的事。
张文和眯着眼,抓着他的山羊胡子,带着微笑道:“说起诗书,这金陵,谁及得上金陵陆家的家传之学?这小小的陆家,人丁并不兴旺,可是这些年来,高中进士的,却有二人,如今都在朝为官,中的举人,更有七人,今日在这殿上,正有一位陆氏子弟,他是去年中的乡试,诗词文章都是极好,大人不妨请他见一见。”
王进面上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口里却一副讶异的样子:“噢,哪位是陆氏的子弟?”
陈凯之在这新的案牍边坐着,无奈何酒菜还没上,不得已,只好正襟危坐,眼睛不禁瞥向两位学官,副使张文和提及到了陆家子弟的时候,陈凯之心里便有些想笑了,都说饮乡酒,乃是世家大族包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
这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寻常的举人,若是家世一般,谁会记住你呢?可是世家子弟就不同了,他们往往和学官的关系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