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知愣住了。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此人便又道:“你死到临头了,还想装聋作哑吗?天下的灾祸,都是上天降下来的警示,古往今来,多少天子因为灾祸而下诏罪己,现在突然出了天瘟,这便是为政者的疏失!”
“先生的意思是……”杨同知惶恐地伸出手指捅了捅房梁:“是陛……”
“住口!”此人勃然大怒,狞笑道:“陛下年幼,与他何干?我来问你,如今主政者是谁?”
杨同知面色惨然:“是太后……”
此人呵呵一笑道:“太后做了什么事,引发了上天的警示呢?”
“这……”杨同知愈发惶恐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极为错综复杂的局面,他打了个寒战:“可是……”
“不用可是,我来告诉你,就在数月之前,金陵府有一生员,写了一篇《洛神赋》,诈称太后乃是洛神,太后虽是贵重,可终究只是一个妇人,一介妇人,却伪为神明,想来,正是因为如此,上天才发怒的吧。莫非,同知大人不曾读过董公的《天人三策》吗?”
杨同知快要站不住了,双膝有些发软,差点就瘫到地上了。
董公便是武帝时期的董仲舒,他的天人三策,最中心的思想便是‘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在肯定君权神授,皇帝为上天之子的同时,提出了‘灾害天谴论’,因此提出,为政者若是无道,国家必定会有巨大的灾祸,上天会以天象和灾祸以此来示警。
此人嘲讽地看了给惊得差点没了魂的杨同知一眼,道:“现在杨同知已是必死无疑了,这场瘟疫根本无法控制,而控制不住,意味着什么呢?杨同知,莫说你官位不保,朝廷到时为了平民愤,势必,会教你粉身碎骨。现在,郡王殿下虽在京师,可是我……却可以代北海郡王,为你寻一条出路。将这灾祸,都栽在那陈凯之身上。唯有如此,北海郡王,甚至是赵王殿下,都可以保你平安。”
杨同知却是一丁点都没有如蒙大赦的心思,反而身如筛糠,他很清楚,这些人是想借打击陈凯之来动摇太后的地位。
“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学生告辞。”此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淡然地朝他一礼,便扬长而去。
杨同知却是双目无神,整个人再也撑不住地,直接瘫坐于地,直到有文吏来催促,见大人如此,忙小心翼翼道:“大人……这……外头的县令们,已等久了。”
杨同知才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的起身,不安地走到了前厅升座,看着各县的县令,他心如乱麻,却是猛地一拍案牍:“天瘟害民,这是天谴,乃是上天降下来的警示,本官听说,有一生员,名叫陈凯之的,居然著鬼神之事,妖言惑众,这场天瘟,必是此人所起,因此,除了各县严防死守,本官立即签发拘牌,捉拿陈凯之,以顺天命!”
厅中各县的主官,顿时目瞪口呆起来。
他们和寻常人不一样,毕竟都是主政一方的大员,只听杨同知的口气,便晓得事情不简单。太后自居洛神,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甚至有些地方官,为了讨好,甚至要修筑洛神庙;可是杨同知说陈凯之妖言惑众,岂不是直接否认了太后呢?
大灾当前,突然提出如此敏感的问题,这……
“杨大人。”朱县令已豁然而起,厉声道:“一个同知就可以决定天命吗?“
杨同知早料到朱县令会如此,他板着脸道:“这陈凯之,乃是你治下之民,本官命你速速拿人,否则,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朱县令自然心知杨同知其实是想借这一次的灾祸做文章,不禁笑了:“这样大的事,请大人拿旨意出来,又或者请知府大人做主。”
听着朱县令的话里讽刺意味十足,杨同知恼羞成怒道:“你果然和那陈凯之狼狈为奸,郑县令,你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