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消息传播太慢,这穷山恶水之地更是消息闭塞,外界发生了什么,个把月之后他们才能听个开始,还不知道结果。
等他们知道结果的时候,往往黄花菜已经凉了。
而就算知道,就算了解,也不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
孙时泰却感觉到了,萧如薰那极强的掌控欲,他终于明白萧如薰一系列动作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了。
他要把播州杨氏连根拔起……不……不仅仅是播州杨氏,也许四大土司都会被他连根拔起,甚至是整个土司制度都会被他连根拔起,改土归流会在他的手上变成实际。
即使孙时泰连忙将这个事情告诉杨应龙,并且告诉杨应龙现在萧如薰已经没有任何掣肘,一旦发起战争必然是毁天灭地的,杨应龙虽然似乎感受到了威胁,面色微变,但是依然心存侥幸。
“我杨氏占据播州已经六百年,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强如明朝太祖皇帝也要对我先祖施恩,更何况是他一个刚刚做了皇帝的人?他能有什么能耐对我连根拔起?”
杨应龙心存侥幸,根本不相信萧如薰会在做皇帝不满一年的时候对他用兵,在他看来,大秦天下危机重重,萧如薰如何敢对他用兵?
“即使萧如薰胆大包天,也不想想我麾下十万军兵是干什么吃的!他若来,我就叫他有来无回,和那三千明兵一样!”
杨应龙对孙时泰的告诫有了感受,可是认知程度不深,根本不能想到孙时泰的那个深度,不能正确认识这件事情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杨应龙没有选择整兵备战,而是继续自己的例行公事。
孙时泰知道这是为什么,不仅是认知上的差距,更是因为杨应龙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说大秦立国不满一年,根基不稳,调兵示威只是在告诫他,让他不要乱来,并不会真正对他用兵。
杨应龙身边的亲信,手下的小土司们,领兵的将领们,甚至是他最喜欢的侍妾田氏,都在这样告诉杨应龙。
播州无战事。
杨应龙感觉良好。
孙时泰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他察觉出了暗处似乎有一只大手正在推动这一切。
他猜对了,虽然有点晚,是在王象乾征召孙时泰去做四川布政使的时候意识到的。
杨应龙身边可能全部都是拿了好处被收买的人,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杨应龙一个人,还有最容易识破计谋而被刻意忽略的自己。
当他看到那些人不善的眼神的时候,当他看到杨应龙怀疑的眼神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瓜田李下的尴尬境地,想说什么不能说,想做什么不能做,直接被束缚住了手脚。
他能告诉杨应龙他对杨应龙忠心耿耿,愿意帮他渡过危机,但是现在他的处境已经不足以让他说出这样的话了,否则,他会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会正大光明的怀疑他,因为他被征召为了四川布政使,从二品的大官,一下子飞黄腾达了。
凭什么只有你,我们都被忽略了?
你了不起?
你一个汉人做了首席军师还不满意,还要背叛杨天王去做四川布政使?
疑惑,羡慕,嫉妒的心理蔓延在每一个杨应龙亲信的心中。
他们都没有打算和大秦开战,甚至没打算开战,杨应龙自己都态度暧昧,更何况其他人?
杨应龙只是自由的过了头,想要上天飞翔,他手下的人们自然也散漫惯了,可是造反,那种要命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谁想干?
孙时泰内心苦涩,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应龙怀疑的眼神不曾消解,可是嘴上却说——
“先生放心,这种事情本王不相信,先生与本王之间心意相通,先生一定不会离开的。”
可那浓浓的不确定性还有怀疑的感觉,敏锐如孙时泰,如何看不出来。
大家都中计了,从一开始就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