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正要退去,舒妃忽然一把拉住她,竟然扑通一声跪到在地。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臣女不敢受。”如意急忙弯腰去扶。
“如意姑娘,求求救救她好不好,她这个样子出去也是个死,你给她一个活路可好?她……”舒妃并不肯起身,因着激动,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苏君瑶也跟着舒妃一起跪了下来,只拉着舒妃的胳膊道:“姐姐,我没有病,我不要人医治,你赶紧带我去见烨哥哥就行了,烨哥哥说过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照顾我的。”
舒妃红了眼圈,低低劝道:“瑶瑶,你的烨哥哥叫你听姐姐的话,不然他会生气的,他希望看到一个最好的瑶瑶,你也不想让他失望的是不是?”
苏君瑶“哦”了一声,又道:“姐姐,你起来嘛!刚这位姐姐都说她不敢受了。”
“舒妃娘娘,你若再不起来,莫非要臣女也一起跪下?”如意又道,说着,她看了看苏君瑶,苏君瑶忽然露出嘻嘻一笑,又喊了如意一声:“姐姐……”
舒妃不好意思道:“论年纪你还比瑶瑶小了四五岁,还请如意姑娘看在她……”失心疯三个字好似称砣一般压在她舌头上让她说不出来话,苏君瑶并不知她心中痛楚,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又伸手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两位姐姐,我累了,你们有话慢慢说。”
苏君瑶说完,竟不管不顾的自去睡了,舒妃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苏君瑶的时而木然,时而孩子气,时而疯癫,时而清楚的样子她好似习以为常了好多年,其实自打苏君瑶被打入冷宫之后,她才第一晚见到她,原本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敢再见她,可她抱定了死的念头,只想着只死前能赎了这些罪孽,哪怕只能赎一点点也是好的,她还有个孩子,她想着能为孩子积点福,只可怜那孩子这么多年连自己的亲娘都不知道是谁?以前还有他暗中护着孩子,如今他被圈禁,孩子只成了孤儿一般,也好,就让孩子像个普通孩子一样,生活在那样的农家,一辈子活得平凡也算是种幸福了。
她想了想,又赶紧请如意一同坐下,殿内寂静的如同死灰一片,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瑶瑶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若她一味的瞒着于瑶瑶无半点益处,何况事都已经成这样了,她到底还有何好顾忌的,她原本不就是准备带着瑶瑶一起死的么?连死都不怕人的也没什么了怕了。
她叹道:“如意姑娘,她不是身份不明的女子,而是我的妹妹苏君瑶,皇上的宸嫔,一年前她毒害皇上,皇上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冷宫,其实说来,这后宫的争斗无所不在,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不仅设局害了瑶瑶,还害了你。”
她望了望如意,仿佛做了重大决定一般起身走向妆台,她的手微有迟疑,凝滞在屉子上的铜环扣上,那铜环扣还精雕细琢着杏花连叶图案,最终她打开了屉子从里面取了一个青色玉瓶复又走了回来。
舒妃的脸上带着一丝抱歉的笑意,笑容实在太过微弱:“如意姑娘,我利用金蚕蛊害你,又利用闹闹想害死卫妃肚子里的孩子,这些日子我心神难安,应该说,她一进宫以来我就心神难安,我害怕失去皇上的宠爱,拼着命的想要争宠上位,如今我能做到妃位,这脚底下不知踏了几人的枯骨,现在我想明白了,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什么君恩,什么权势到最后不过是一个土馒头,反不如寻常小户小家的人过得安稳实在。”她平静的自顾自的说着,又将青玉瓶递给如意道,“我听宁采女说善奴得了手,这里是解药,你若服了就没事了。”
如意接过青玉瓶,玉指轻轻拧开瓶盖,也不拿鼻子细闻,只取了绢子放到桌上将青玉瓶里的液体滴了一点在绢子之上,方相信舒妃拿的是真解药,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她不能不小心,这舒妃毕竟是花心思害过她的人,她不能因为她是苏家之女就放松半分,在不确信一个人可不可信的时候,她宁愿选择怀疑。
检验完药,如意笑了笑道:“娘娘既然要害我,为何又要救我?”
“我本不想害你,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就连卫妃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不想害,我是失过孩子的,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就算我再羡慕再妒嫉卫妃我也不会去真的想下手害了她的孩子。”她心里一阵抽痛,“可到底她的孩子还是没了,而我的闹闹也死了,都是被我害死的。”
“这世上身不由已的事太多,既然娘娘不是故意为之,那必是受人胁迫,能胁迫的娘娘的人这宫中也没几个,或者是娘娘落了什么把柄在人手里吧?”如意仔细端祥了舒妃一眼又问道。
“如意姑娘,我只能告诉你,是皇后,她想害你,无一时一刻不想治你于死地,那日我对皇上说为何不放你出宫,就是不想让你在身处险地,也不想让自己一次次被皇后利用再害你,我与你无怨无仇,纵然我与沈风华交好,但也不过是情面上的,她待我有些恩情,却也不至于让我为了她而害你,何况叶蓁蓁时常在我面前夸赞你,她亦是我的知交好友,我就是看在她的情份上也不会害你,最重要的是你不是皇上的妃嫔,我没有必要去害你。”她鼻中微酸,眼睛便有些胀胀的痛,她望着如意叹了一声道,“纵使我说了这么多,可到底还是害了你,不管是不是被逼无奈,我终归是朝你下了手了,我不敢岂求你的原谅,只求求你能救救瑶瑶,我想将她送出宫外,可她一个疯了的女子,在宫外如何能活,虽然她口口声声叫着烨哥哥,说烨哥哥会照顾她,但一个男人哪会照顾这样一个女子,何况我连她的这位烨哥哥在哪都不知道。”
“她的烨哥哥是谁?”如意问道。
“如意姑娘,你应该也见过他,就是那日行刺皇上的刺客宗政烨。”
如意内心的柔软霎时间波折流转,果然是宗政烨,可宗政烨是个好色的采花贼,他真的会不在乎她的白发,不在乎她的疯癫照顾她么,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好似坐在颠沛的小船之上,心情也随之波动,如今宗政烨在何处,玄洛知道,明日她就让阿日去问个清楚,只是现在她不能跟舒妃提起,她定了定又道:“听闻有人劫了牢,那宗政烨不是逃走了么?娘娘可以派人去寻寻他的下落。”
“人海茫茫,我在宫外并无多少认识的人要何处去寻,瑞亲王妃虽然与我交好,可这种事我怎么敢委托她,再怎么说,宗政烨犯了死罪的朝廷钦犯,任谁也不敢沾上他的边,其实瑶瑶找不到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她幽幽又道,“若等皇上回来必然会下旨捉拿宗政烨,若瑶瑶跟了他,皇上会怎么想,本来皇上都已经将瑶瑶遗忘在冷宫了,这样做不是分明来刺皇上的眼,到时宗政烨和瑶瑶都难逃一死,我的这番心血也白废了,所以倒不如不寻的好。”
“娘娘担心的也是。”如意点了点头,又缓缓走到床边替苏君瑶搭了脉像,也亏了她疯了才没死在冷宫,一个疯子才不知道痛苦为何物,那冷宫里吊死了多少人,有些人只是因为活得太清醒了,一旦清醒的活着,便不能面对那残酷的幽禁,像个蝼蚁一般的幽禁在肮脏的角落里。
“怎么样?”舒妃担忧道。
“心病不是一时就能治好的,臣女就算有心治也无时间,皇上和皇后再过两日就要回来了,到时她如何能留在你宫里?”
“那怎么办?”舒妃急道,“本来我都按排好了今晚要送她出宫,只是出了宫她也活不成,这才破釜沉舟的求了你过来,只要你肯救,我干脆等皇上回来求了他,反正当年瑶瑶毒害皇上的事是我一手策划的,只要我说出真相,皇上不会治死瑶瑶的,只是瑶瑶再不能见宗政烨了。”
如意疑惑的盯着舒妃道:“当年你既然要害她,今日为何又要甘愿犯死罪的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