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此,李春芳同其他考官终于出现了争议,尤其是和副主考殷士儋之间,在定五经魁上,争执了起来。
殷士儋不像李春芳那样好说话,是个脾气火爆之人,在众内外帘官的注视下,毫不客气地对李春芳道:“次辅,这张卷子莫说是经魁,便是会元亦可拿得,考官们对此卷呼声也最高,次辅为何要将其定于第六?”
李春芳仍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拿起一份卷子,淡淡道:“殷侍郎同诸位考官所言卷子虽是不错,但仆以为此卷更佳。”
事实上,他也极爱那首文破题为‘圣人教贤者以真知,在不昧其心而已矣’的文章,甚至还给了‘是知心学者,岂浅识可到’的批语,只是这考生后六篇文章的核心思想,却处处与他所崇尚的‘心学’理念相悖,让他极为不喜。
殷士儋‘哼’了一声,他知李春芳有些私心,大声道:“次辅手中之卷虽佳,然下官所荐之卷,众考官已有公论,如此锦绣文章岂能不取为经魁?”
诗经房同考官余有丁,在前几日看了殷士儋手中卷子时,便觉得其中文章的文风有相识之感,其中流露的唐宋名家之风,在他所识中,也只有张敬修能以这种文风写出佳作。
此刻,他见正副主考之间有了争执,当下开口道:“中堂属意之卷虽也是上等之作,只是其中有几篇却远不如殷侍郎手中之卷了。是以,下官也认为,这书经房经魁当以殷侍郎手中之卷为之。”
申时行对于自己的所取荐卷也很是重视,起身道:“殷侍郎、余编修所言极是,下官以为此卷七篇文章,篇篇皆可为程文,其文立意高远,词雅而气正,有飘逸跌宕之风,非旁文可比,非经魁不足已扬其名!”
另一名书经房房官林士章亦起身道:“此卷若经魁,下官无话可说。”
其他同考官也纷纷起身道:“下官附议!”……
见十七位同考官皆是支持殷士儋手中之卷,众外帘官都是讶异,这所有同考官都支持一张卷子,实是极为少见。
而李春芳则默然无语,平心而论,他也觉得殷士儋手中那份卷子更优,只是其中理念相悖而已。此时见众论如此,心知就算他以次辅之尊主持会试,也不能拂了所有同考官之意。
良久,李春芳才看着众考官道:“既然众意如此,那便以殷侍郎手中之卷为书经经魁吧。”心中却道:绝不可再以此卷为会元。
殷士儋听了笑了笑,将卷子放下,道:“如此,五经魁便已定下,还请次辅从这五经魁中点出会元。”
到了决定谁是本科会元之时,众考官又有了争执,只不过,却不像刚刚定书经房魁那般一边倒,而是在诗经房魁和书经房魁中支持者各半。
两位主考中,李春芳支持那诗经房魁,殷士儋则认为书经房魁当为会元。
争论不休之下,申时行站出来道:“次辅、殷侍郎,既然两张卷子难分高下,不如以后两场卷子优劣,来定这会元为何人,不知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李春芳、殷士儋二人沉思片刻,都是说道:“可。”
当下,众考官又对两经魁第二三场的卷子细细评论了一番,只是在众人看来,那书经房魁后两场文章虽是略优于诗经房魁,但彼此之间差距极小。
是故,看完后两场卷子后,对于会元人选,仍未形成公论,这样一来,这会元人选,只得由身为会试总裁的李春芳一言而决。
众人皆知李春芳之意,但仍是静静开着他,等着这位主考官宣布会元人选。
李春芳心中微喜,面上一笑,轻言轻语道:“两位经魁难分上下,然仆以为这诗经房魁,更胜一筹,当为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