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卢水,作为狼居胥山最重要的一条天然屏障,在这些北方游牧民族人的心中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一直以来无论是匈奴,还是突厥,亦或是回鹘,乃至如今的黠戛斯,都更习惯于称其为“弓卢水”,而大唐则更喜欢称其为“胪朐河”。
“你可知,此水何名?”裴罗可汗指着面前的滔滔河水问道。
“自然是胪朐河!”李浈正色答道。
裴罗可汗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们更喜欢称作弓卢水!你可知为何?”
“外臣不知,还请大汗示下!”李浈拱手说道。
裴罗可汗最终还是回答李浈,反倒是陷入沉默,尽管前方什么都看不清,但其双目仍旧紧紧盯着对岸。
而李浈此时心跳却是骤然加快,虽然裴罗可汗没有明示,虽然自己装作不懂,但这却只是“装作”罢了。
李浈明白裴罗可汗说这句话的意思,也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会害怕,也正因为害怕,所以他才只能装作不懂。
“本汗知道你所为何来!”突然,裴罗可汗静静说道。
“大汗圣明!”李浈强挤出一抹笑意。
裴罗可汗转身看了看李浈,而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对岸,“匈奴雄踞大漠南北八百年,后被鲜卑取而代之,鲜卑一族继而亡于柔然,此后突厥复灭柔然,而突厥又亡于回纥,谁曾想到尔时盛极百年之久的回纥,今时今日却又被本汗所灭,这茫茫大漠之中权欲的更迭、朝代的兴衰,始终都有其固有的规则,没有人能够打破这个规则!”
说到此处,裴罗可汗微微一笑,道:“贵使可知这规则为何?”
“敢问这是大漠的规则,还是大汗的规则?”李浈不假思索地问道。
“哦?有何不同么?”裴罗笑问。
“并无不同!”李浈躬身答道。
“既然并无不同,那贵使又为何有此一问?”裴罗有些好奇,收回目光转过身重新打量着李浈,虽面目含笑,却又不失威仪。
“虽无不同,但在外臣看来大汗方才所言只言其一,却未言其二!”李浈轻声说道,尽管此时的李浈已较以往强壮了许多,但与裴罗壮硕的身躯相比起来仍是略显得单薄一些,只是其挺拔的身姿依旧如同一把剑,看上去像极了一个人,那个像剑一样的人。
“哦?贵使不妨说来听听!”裴罗说着,双脚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李浈闻言微微一笑,而后抬头说道:“匈奴之衰在于强汉,若无武帝之威,柔然绝无可乘之机;而柔然之败在于北魏,若无北魏太武之强,突厥敕勒部怕是还要做上几年奴役;同样,突厥之亡在于我朝太宗、高宗、中宗、玄宗四帝,若无我朝四帝之谋,九姓回纥也断无昔时之盛;而回纥之没落则在于”
说到这里,李浈突然缄口不言,却不料裴罗却是面色铁青地紧接着说道:“在于何?”
李浈闻言微微一笑,垂首说道:“大汗自是心知肚明,又何须外使言破?”
“放肆!”裴罗闻言立时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