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均知巫咸的犀利,亦知道鬼丰的实力。当初鬼丰、夜星沉苦战巫咸,若非处于极端不利的地势,巫咸也不见得能让鬼丰和夜星沉败逃。可如今巫咸这般说,鬼丰却是丝毫未动,甚至声音未出……
孙策一颗心径直沉到谷底。
夜星沉紧握东海劳道:“巫咸,怎么说你也算是世上的顶尖人物,你用出这般卑劣的手段,未免太让人失望。”
“夜宗主何出此言?”
巫咸笑了起来,“以夜宗主的身份,总不至于用出这么稚幼的激将之法?以夜宗主的认识,难道还不知道这世上‘成王败寇’说的虽不中听,却本是千古名言?你看这两千年来,大禹是用阴险的手段夺位伯益,秦始皇使出霸道的手段杀戮无数,刘邦、项羽之流,亦是将功业建立在无数百姓的枯骨之上,何也?他们都是世上顶尖的人物,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卑鄙和高尚?”
微微摇头,巫咸胜券在握道:“恰恰相反,他们比谁都要知道。但他们更知道,人之道本是损有余而奉不足。一人若想成一世基业,就要以天下数代的血肉为祭奉,什么圣人的言语,不过是他们推出来汲取世人血肉的工具罢了。”
望着众人,巫咸略有不屑道:“手段不重要,只要你成功,谁都会被你的光环吸引,世间有几人会去理会你背负的双手染了多少鲜血、用的是什么手段?”
夜星沉面沉似水,“巫咸,你这般高谈阔论,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难道不是吗?”
巫咸反倒有些奇怪道:“单飞、鬼丰若不倒下,我还真不能这般轻松,但事到如今,你夜星沉、吕布、孙策几个在世间或许可挡百万兵,但若要对战我巫咸,还是差了许多。两千年了,足足两千年了……”
他颇为感慨道:“我和女王一直想要进入这里看看。”四下看了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巫咸微微吸气道:“可惜的是,除了单鹏,再无人能在此间来去自如。女王和我都想掌控此间,但我们又知道,如果若有人能将我们领入龙宫天塔,那一定是单飞。”
看了单飞一眼,巫咸摇头又道:“但单飞肯定不会那么做的,这世事就是这般矛盾……”他看起来大局掌控,始终不慌不忙的样子,“单飞若是懵懂之人,倒是不难被我等欺骗利用,可一个懵懂无知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启龙宫天塔的,要开启龙宫天塔的人,必定是要有大智慧的人。”
轻轻叹口气,巫咸道:“无论我站在何种立场,始终不能否认单飞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龙树喃喃道:“阿弥陀佛。”
“单飞若有大智慧,以他的性格,就一定不会任由女王摆布。”巫咸继续道:“女王很快发现,单飞不但不想听她的摆布,甚至有背叛的念头。”
“单飞从未说要效忠女修。”孙策忍不住道。
“孙策,你错了!”巫咸摇头道:“他是单家人,单鹏既然在当年宣誓要效忠女王,他单飞就一定要效忠,不能例外。”
孙策一时无言。
“女王对单飞一直大为头痛。”巫咸感叹道:“两千年,她终于选中了两个最好的人选——晨雨和单飞,这两人的进展不但符合女王的期待,甚至远超女王的预期,偏偏这两人又都是……”
“他们都是不肯做奴隶的人。”夜星沉接道:“不肯像你巫咸一样做个永世效忠的奴隶!”
他说的难听,本以为巫咸会勃然大怒,不想巫咸只是淡笑道:“我以为夜宗主两世为人后会有更高明的见识,想不到夜宗主只是渐渐变成那些世俗的酸儒罢了。八百年前,老子已然看破天地世俗规则,对世人明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运用阴阳造化万物,圣人利用伦理约束众生。”
再次摇头,巫咸又道:“有朽生认定老子不能说出这种残忍的言语,其实那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老子未说的更冷酷的意思是——哪怕天地圣人都不过是玩弄手段达己所需,天地之下又有哪个能够免俗?强者造规,懦者追随,女王虽是女子,但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子,巫咸能够跟随女王本是永生幸事。你们看似强大,但有哪个真正逃离了权利的驾驭?你夜星沉说我巫咸是女王的奴隶,但你夜星沉何尝不是权利的奴隶,两生被权利驱使,始终兜转在权利之中?”
夜星沉冷然,吕布、孙策一时惘然,暗想巫咸说的其实不错,他们这一生看似辉煌荣耀,实则亦不过是在权利门中兜兜转转而已。
大明王茫然,实在不知道中原的寻常言论如何会有这么高深的内涵。
巫咸微微一笑,回到了正题,“单飞不听话,于是女王就让我要想出一计,既要我不杀单飞,却又让我逼单飞想办法开启龙宫天塔,以便我等能利用单飞进入龙宫天塔。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是不是?”
夜星沉瞳孔微缩,“因此你在鬼门内故意说避开女修,要杀单飞八遍已是谎言?一切的一切,本是你和女修的计算。”
巫咸抚掌笑道:“不错。夜宗主终于想到了这点,你们虽在西域才见到了我,却恐怕难以想象,夺取龙宫天塔、灭掉白狼秘地、缉拿叛徒单鹏的计划……在单飞接触到女修之棺时就已全盘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