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善之是侧室所出,和沈穆之这一房算不得亲近,但沈穆之要做家主,就得摆出公正无私的嘴脸,所有兄弟姊妹一视同仁,给了沈善之该有的财富和地位。只是这个人白叫了“善”字,生性最爱胡搞,连自家人也不放过,竟看上了寡居的侄媳妇,也就是少年的母亲,寻个无人的良机,用强要了她的身子。
开始还悄悄然,后来肆无忌惮的当着孩子的面照样欺凌,最可耻的是,连少年那个年方十一岁的妹妹也不放过,玩弄之后大出血而死,却对外宣称得了疠风的疫病,扔到野外挖坑埋了。他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上吊自缢。这样的禽兽事,门阀世族内多不胜数,所以无人过问,少年敢怒不敢言,甚至连报仇的念头都不敢有,他想活着,就只能忍受这一切。
直到今日,徐佑给了他报仇的希望,看着沈善之痛苦的断了气,流着泪道:“母亲,妹妹,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徐佑看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跪地,扔了刀,道:“小人叫沈辞!”
“苍处,带他下去,换身衣服,好生照料!”
沈辞离开了院子,不少人起了同样的心思,哪怕是一姓的族人,照样有仇有怨,借着这个机会,既报了仇,又能活命,何乐而不为?
“我,我也可以……”
“该我了,将军,我先站出来的!”
“将军,我可以杀两个,两个啊……”
徐佑皱了皱眉头,争先恐后的这三人被守卫挥刀砍了脑袋,他轻轻嘘声,道:“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刚才没有抓住,那就没办法了!来人,押他们下去,今夜子时,扔到城外的河里去喂鱼。”
众人崩溃了,纷纷哀求着徐佑再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无论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去做。徐佑俯视着沈载,微微讥笑道:“沈氏的骨头,比刀还硬?”
沈载仰头大笑,道:“徐佑,你就是杀了他们又如何?当年我和庆弟联手攻破义兴,砍了徐氏不知道多少个人头,早就够本了!对了,不止人头,还有徐氏的那些美娇娘,不知道是你的姊妹,还是姑嫂,或许还有你的阿母……哈哈哈,她们被我们剥光了衣服,玩弄之后将长枪从下面穿进去,再从头顶穿出来,竖着扎在徐宅门口的道路两旁,那个景象,真是壮观,也真是赏心悦目啊!”
苍处怒吼一声,正要砍死这个王八蛋,被徐佑伸手拦住,慢慢蹲下身子,和沈载四目相对,突然笑了起来,道:“沈庆死在了白贼手里,算是便宜了他。你呢,故意激怒我,想要速死,那也只是你的痴心妄想。不过,你别怕,我今日不杀你,等到了京口,我会把你交给我阿姊,临川王妃徐舜华,放心,她绝对会好好招呼你的!”
沈载终于露出惧怕的神色,剧烈的挣扎起来,徐佑一指点在他的丹田,废了他的武功,又下了几道禁制,让他想死也死不了。等离开了院子,何濡跟在身后,淡淡的道:“报仇雪恨的感觉如何?”
徐佑叹了口气,道:“其翼,让你失望了,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那里面有不少妇孺,我不能杀!”
何濡冷笑道:“当年沈氏灭你徐氏满门时,可曾有人觉得徐氏的妇孺可怜吗?妇人孕育着宗族,孺子也会长大,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你自己就是明证!”
“我不是沈氏!”
徐佑仰着头,黄昏的光洒在肩膀,温柔里又透着几分绚烂,道:“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固然残酷和血腥,可我不杀妇孺!斩草除根就可高枕无忧了吗?秦汉以来,王朝更迭,门阀兴衰,又有几个是亡于妇人孺子之手的?我正当年,若是连这些手无寸铁的妇孺都怕,那还争什么争?金陵、西凉和北魏,谁不比她们强大百倍?就算日后出了厉害人物,可我们占了几十年的先机,若还斗不过,那就是败了也应该。真正的强大,不是惧怕敌人会不会造成威胁,而是让自己永远站在上风,并保持足够的警惕,那样才可能长盛不衰。”
何濡双手拢入袖中,道:“所以你故意搞出刚才那场把戏,让人看到你暴戾和邪恶的一面。这样既可以掩盖你内心的脆弱和不安,也可以瞒天过海,给这些妇孺留条生路。”
“是,阿姊不会允许我放过沈氏任何一个人,此事只能交给你去办。等到今夜子时,将妇孺秘密送往林屋山,交给袁青杞,她自会安顿好去处,并给予足够的引导和教诲,尽量把仇恨的种子消磨在岁月的长河里。”
“虽然愚不可及,但这才是你不同于这个污浊尘世的地方。”何濡笑了起来,又道:“恐怕还不止于此,七郎这些年的风评和人望都太好了,简直完美无瑕,这次恣意蛊惑人心,以杀戮为乐事,必定会传到临川王身边那些人的耳朵里,这是你的自污,也是你刻意给别人的把柄。毕竟,有缺点的人,才好控制,才不会让人那么的害怕和忧惧!”
徐佑平静的道:“你想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