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1 / 2)

在佛堂中自省的安修仪听见宣昭仪上门, 并不意外,望着她笑道“没想到皇上比本宫以为的还要宠你些。”

照位分,乔虞在她之上,安修仪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乔虞也不在意,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说来, 我入宫后, 这还是第二次同您单独说话吧。”乔虞语调温和, 面上挂着淡淡的笑, 一点瞧不出生气的痕迹。

“你知道先前八皇子中毒与本宫有关吧”安修仪道, 不明白为何她见着自己能如此平静, “更别说你刚入宫时候遭遇的几场劫难了,算起来多多少少有本宫的手笔。”

乔虞垂眸“您说这些干什么呢即使你激怒了我, 皇上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她自若地拂过护甲上精美的雕花, “说起来,照您对皇上的理解,一开始计划给十皇子下毒的时候, 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安修仪动作优雅地抿了口茶“本宫如今只等着皇上什么时候大发慈悲, 把悬在头上的一刀落下来。本宫眼下已是这般境地,怎么听宣昭仪所言, 好像本宫是故意让自己沦落到这份上的”

乔虞淡淡笑开“您心中如何想的我实在猜不透,只是觉得像您这般疼爱三皇子,定是不舍得将他单独留在这世上的。”

“你把那本册子交给皇上,定是想到我和景谌先前中的毒也会成为你的罪名起初我怎么也想不通您对付夏婕妤, 谋害十皇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不是怒气冲冠、丧失理智之后的冲动行为。”

乔虞视线轻飘飘地扫了一圈“可是您在这佛堂中也待了好几年了吧能让沉浸在清修中的您豁出去,我想夏婕妤还没那么大的能耐。”除非有一天三皇子没了,或许安修仪真会抱着凶手同归于尽。

“想不到你还是个聪明人,”安修仪笑着摇摇头,“过往是本宫小巧你了,难怪夏婕妤那样的性子会视你为最大的对手。”

“是么那可真该谢谢夏婕妤的抬爱了。”

“既然如此,本宫便也同你明说,”安修仪抬眸看着她,“如果你今日是来报仇的,本宫也只受着;如果你是来试探的,本宫该说的都向皇上禀明了,宣昭仪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的语调温和轻缓,听着倒像是在耐心劝说似的。

乔虞弯唇笑了笑,“夷儿”她见安修仪神情一滞,眸中笑意盈盈,“我有些好奇,您是怎么想到用这种方法引起皇上对夏婕妤的怀疑的”

安修仪总算是抬眼认真看她了“宣昭仪这是话中有话”

“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安修仪娘娘,您给皇上的那本书是假的对不对一个寻常的嬷嬷,即使在后宫中浸淫几十年,没在哪宫主子身边伺候过,哪能知道谢皇贵妃和端康太后的秘辛”

安修仪神色淡淡“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安修仪,”乔虞笑道,“既然我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以为皇上不会有怀疑么”

“虽说您的意图只是让皇上去细细调查夏婕妤,但若是查得太深了也不好是不是就没有人给您顶罪了呀”

安修仪望着她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宣昭仪果然冰雪聪明,本宫愿闻其详。”

“那本书上头的古方,不是您的吧”乔虞道,“可能是从夏婕妤手中拿到的您想让皇上发觉同时也能为自己洗脱罪名这都是你跟夏婕妤的恩怨纠葛,我并不怎么关心,只是好奇,你是怎么想到把夏婕妤同谢皇贵妃联系上的呢应当不单纯是因为皇上不喜谢家吧”

“告诉你也无妨。”安修仪淡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夏婕妤虽是打着为贤妃借腹生子的名号进宫的,但也并不是个无所依仗的庶女,不说别的,按着情理,夏家就是再着急,光明正大地把女儿送进宫来也该通过选秀,夏婕妤却是先上了龙床,再有的名分,你不觉得奇怪么”

乔虞试探着说“难道不是贤妃娘娘的意思么”

宫中有不少传言说是贤妃想要找人固宠,又生怕被后来居上,便趁着召夏婕妤进宫侍疾的时候将事情敲定了,有这么一个不体面的黑历史,才使得夏婕妤甫一入宫,便先低了一头。

“贤妃”安修仪嗤笑一声,“她可玩不过她那妹妹。”

“如果是夏婕妤的意思她为什么要这样糟践自己呢”

“所以说她聪明吧,旁人守着规矩体统不敢做的事儿,在她看来却是峰回路转,另辟蹊径。”安修仪感叹道,“就是因为她不是通过正式采选进宫的,起初谁将她放在眼里过”

“直到六皇子出生,才显得她不凡了起来。”安修仪抬眸看着她笑了笑,“若不是有了你,她的路说不定会走的更风光些。”

乔虞静静地停下来,疑惑地问“你好像对她很有信心”

安修仪面上浮现出略虚伪的惊讶表情“你不知道么”

“端康太后,也就是皇上的生母,原就是太后娘娘怀胎的时候,特意选来为自己固宠的啊。”

乔虞一惊“太后”

“不然你以为陆淑妃去后,明明先帝没有下旨,为何众人还默认皇上是交与太后娘娘抚养”安修仪悠然地喝着茶,“只不过陆淑妃是在殿选之前就被太后做主留在宫中,从名分上是比夏婕妤好听些。”

乔虞恍然,淡笑道“我原还以为太后和端康太后不和呢。”

安修仪幽幽叹道,“都是侍奉同一个男人的,面和心不和是常事,但面不和心和也不是没有,想要在后宫中生存下去,总是需要一个面具傍身的。”

她轻轻阖上眼,显得有些疲惫,隐约透过门窗的镂空出射进来的几缕光线笼罩在她的面容上,透着淡淡的悠远缥缈,整个人都仿佛不真实起来“本宫身感疲累,恕不能再招待宣昭仪了。”

她如此说,乔虞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起身走至门前,忽而顿住了脚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皇上没查出来夏婕妤呢”话音一落,也不理会身后的安修仪作何反应,她自顾自离开了佛堂。

夏槐见她出来,忙举着披风跟上来“主子,怎么样了”她一边担忧地上下打量着她,生怕她在里头跟安修仪单独相处时吃了亏。

“看安修仪的状态,虽然是被皇上禁足于佛堂中,内宫局却未因此而苛待她”

“那是自然的,”夏槐说,毕竟安修仪还养育了三皇子。”

就皇上对子嗣的看重,谁知道安修仪会不会借着三皇子复起内宫局的奴才个个都是人精,巴结不至于,但也不会在事情未尘埃落定前急着落尽下石。

“那你替我去传个话吧。”乔虞缓缓开口道。